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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的玫瑰繚繞、冰冷的空氣刺骨,思緒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掀起瘋狂的混沌駭浪。   這是從哪出的錯?   炙熱的鮮血伴隨著疼痛染滿了衣裳,他咬牙切齒、聲嘶力竭地喊出籌謀秘劃者之名。

像是要將憤怒化為利刃斬破眼前那虛假的人影,他要劃穿他的頸項、撕扯他的四肢、擰下那顆狡猾醜陋的腦袋——是啊,是啊,然後讓相同的血液噴濺吧,讓猩紅的肉沫與臟器全部浸染純白的大雪,直到死神將背叛者拖進深淵地獄。

他似乎很久沒有因為外傷感受到如此漫長的疼痛,因為不該如此,凡派爾不該如此。   他是法蘭提斯,高貴的、不凡的凡派爾,驕傲地飲食人血維生,星光熠熠相伴中,他們的眼睛在黑夜裡是最璀璨的寶石,為了這份耀眼奪目,神賜給了他們窮大的力量、不摧的身軀,以及恆長的完美生命,而這份血統在法蘭提斯則透過古板的紀律延續。   他們立足於社會的頂端,混跡於漫漫人群,身穿華服的人們總是抱持著各自的秘密,誰也未能察覺在假面下隱藏著尖銳的獠牙。   就是這份高傲令他成了今日這副模樣。為了掌握權利的位子,十二個法蘭提斯相互爭鬥,手足間暗流洶湧,陰謀鋪天蓋地。   他感受到了體力的流失。滾燙的鮮血沸騰,耀著冷光的落地匕首沾滿赤紅,韓道森在倒下的那刻都沒想到自己會此落下句點,假扮的兇手在他眼前消失而他卻陷入絕境束手無策。

因為獵人來了。   踏著紅鞋來了。

那之後,韓道森的雙手被銬上令他全身乏力的劇毒,遮蔽物讓他目不能視,細碎的交談聲在他腦裡被放大至震耳欲聾,他的腦內被張揚的憤怒所橫掃侵佔,疑問被放大,錯綜複雜變得瘋狂。   他發現自己經過顛簸的路程被帶到了某處,室內不如外頭寒風刺骨,接著被架到了椅子上,渾身無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陷在鬆軟的沙發之中,一股特別的甜味竄入鼻腔,各種微弱的味道像絲帶一般糾纏在一起,那是有點複雜卻吸引人的香氣。   他知道面前有個人,直到他的視線變的明亮他才看清那人的面孔。一名深色皮膚、銀白色頭髮的男子拄著拐杖正對他笑著。   「哇,你眼睛的顏色真是漂亮呢。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你好啊,這裡是讀書會『血奴回歸機關亞斯德斯克』。我是亞斯德斯克的會長,同時是機關長的克里斯多夫‧勞倫佐。」

陌生的輪廓,平穩的聲線道出對他來說的荒唐。血奴回歸?那是什麼鬼東西。淡褐色的髮絲凌亂地垂掛在臉上,幕簾般的間隙中耀著的綠寶石,盈滿冷冽與憤焰的兇惡神情。那是獵人,與凡派爾不共戴天,除此之外,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柔和的令人想吐。   但比起現在的處境與看在他眼裡獵人不懷好意的解說,他更將思緒放在害得他落到如此下場的背叛。快想、快想、快想,該怎麼突破這個窘境?

「還好嗎?來這裡的過程沒有不舒服吧?嗯,那麼現在,對我使用幻視看看吧。不用客氣。」   「……有什麼意圖你就直說吧,不必如此拐彎抹角。」凡派爾張開了口,與話語一同浮現的是森白的銳利獠牙,他發現自己的傷口經過了包紮,當然正在癒合,但為何會如此的緩慢?韓道森使盡全力,但幻視瞬間就被破解了,除此之外他自從被銬上手銬就不停在嘗試突破枷鎖,然而只是徒勞。   「嗯,做得很好喔。那個手銬浸泡過新鮮的玫瑰精油,是特別調製過的,因為會持續滲進體內,比花香更有持久性。無法讓凡派爾使出原本的力量,但可以讓你們維持清楚意識。你這種程度的話,精油濃度應該要……。」   自說自話的朗朗人聲持續了一陣子,這對韓道森來說並不是一次多愉快的談話,他得知血奴回歸機關的設立目的是為了解放血奴甚至要為此拍賣凡派爾。

他並沒有成為商品的實感,獵人的言語彷彿癡人說夢,不過是低等的物種卻高傲的認為能衡量萬物。簡直是太荒唐了。   至於他那個血奴,看來跟這件事脫離不了干係。下賤、下賤,背叛主人的喪家犬——他多想現在就撕破那張愚蠢、噁心的皮囊。   「那麼,司書會帶你去你的房間。領取過血包後就先休息吧,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白髮黑膚的獵人終於將話語落下了句點,離席而去,而他卻依然被困在這裡,木質的玫瑰香手銬薰得他幾乎是連抬手都吃力,他坐在椅子上沉下雙眼,試著梳理這些混亂的思緒。

當他再度抬眼時眼前多了位年輕的獵人,或許他該稱呼他們為司書,但那實在太嬌柔造作了。

伊司規律的腳步聲在門口停止,他敲了門後徑直走了進去,一手接過鑑定司書給的文件,他注視眼前這個凡派爾,直到對方終於抬起頭將目光對上為止。   ——韓道森·法蘭提斯。如他想的一樣,是個眼神凌厲的凡派爾。即使是俯視著,他也沒能從瞳孔中看見屈服。不過一般的凡派爾都是如此。高傲,且目中無人。   「幸會,漫長的路程辛苦了,韓道森先生。」他望向對方冰冷徹骨的瞳孔,銳利的視線讓美麗多了幾分恐怖。伊司毫無畏懼的看回去,還挑釁的勾著營業式笑容。   「我是這段時間負責管理你的司書,伊司。哦、你的鑑定結果挺有趣,很少見呢。」也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想聽,他看著文書逕自說了起來。

「……哈。」微笑的樣子像複製人一樣令人不悅。   韓道森的嘴角不屑地上揚,輕哼出笑語並直勾勾的將身前的青年從頭到尾審視了一番,最後將視線停在鏡片後那不起波瀾的海上。   真是場鬧劇。   「隨便把人抓來還做了體檢啊,所以,我的身體機能還正常嗎?」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向對方開口,調侃似的問話中毫不客氣的展露自己的敵意。他將被固定一人管理嗎?   「商品帶進來都必需先進行鑑定的。」伊司帶笑回應了對方的說詞。   「眼睛價值很不錯。」側著頭,他一本正經地翻著文件。對方的寶石之眼價值不斐,雖然在伊司眼裡看來無聊的沒什麼特別之處──唯獨一點,他可以確信,這份身體數據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凡派爾會有的數值,異常的低。   「身體……你再大個兩百多歲的話、是挺正常的。」他抿嘴,不假思索的回答著,卻還是因為古怪而挑了挑眉。

「……那是什麼意思。」古怪竄上心頭,甚至掩蓋過了被稱為『商品』的忿然,他質疑的看著獵人手上那份資料,眉頭的蹙起是因他認為眼前的青年並沒有在故意說笑。   瘋狂叫囂的思緒從沒停過,那個令他落到現在這種不明不白處境的人究竟還做了什麼?百年來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是幌子,都是虛假,令人作噁。   被誰處理過的傷口不再疼痛,能感受到繃帶之下已經沒有猩紅。他很在意為什麼那個傷會沒有在當下快速復原,他的能力、他的一切都因那把鋒利的匕首變得遲鈍,在獵人的追捕下最終淪至此地。   所以,那種程度掩飾真實臉孔的幻視他竟然分辨不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事有蹊蹺。

「他在哪?那個齷齪的人類。」他沉下臉向那個名為伊司的獵人質問,即使是冷冽平穩的聲線也難掩怒焰而放大。   他想對方會知道他所指的是誰。   ——『辛苦你了,阿道夫。』   被假扮的人開口了,擒著甜膩與詭異的微笑,向著他從來不放在眼裡的低等畜牲。   「回答我的問題吧,獵人。」

「身體素質比同齡差很多的意思。」伊司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著,口氣就像是說著小感冒而已。托著臉頰,看對方陷入沉思,他覺得這樣疑心的表情很是有趣。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所有事情的起因來源,故事全貌,在這個凡派爾的身上發生了什麼、阿道夫至今為止經歷了什麼,他一直對人身上的秘密深感興趣,並無數次嘗試深入,去探窺。就像毒性延伸般沁入,蔓延至體內,深至骨髓。   「很快就可以見面了。不急。」兩人都問著一樣的問題,伊司有些倦地回答道。要是這邊也一樣沒法好好聽人說話,對他來說這段日子會很夠受的。   「帶你回房後,就會領他來見你。」他也免了客套話,直接了當的回答韓道森。

起來後更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房間內部的裝潢跟家具,輕輕的撫遍那些木頭,簡單的檢查了一下,確實沒有任何會危害到他的事物,他真的可以卸下心防嗎?瞧瞧房間對外的窗戶,漫漫白雪,整個空氣都是清冷的,但他此時卻能在暖和的室內裡賞雪,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不可思議了,如此快速的顛覆了整個世界,他能夠信任這裡的一切嗎?

隨之伊司的催促的嗓音從門外傳來,他匆匆忙忙的給對方開了門。

押送的過程讓他意識到在這裡他就是十二不赦的犯人,雙手戴銬,玫瑰薰香之毒幾乎使得無力感侵佔全身,然而他的大腦確是空前的在快速運作。   韓道森意識到自己很少會去留意他的身體狀況,他是不摧的凡派爾,這副身軀能屹立百年,從小到大也鮮少染上病痛,與獵人所言的身體素質低下不同,他認為自己不可能是脆弱的,身為力量至上的法蘭提斯,騎馬、射箭、刀光劍影的班班武藝他們都得樣樣精通,再繁忙的事務、再凶險的情勢都無法影響到他分毫,哪能容許體能的落後,再者,他從未感受到任何不適。   或許是他把一切視的太過理所當然。

這灰色調組成的房間便是獵人所言的客房,他被帶來這裡等待,眼前除了床與簡單充足的衛生設備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大片的木質柵欄,玫瑰香更加的撲鼻,他感受到了勝於外頭的困境——牢籠,這裡是處刑場的後台。   這樣的感覺他並非第一次體驗。玫瑰對於凡派爾來說是不可接近之物,能極大弱化一個成年凡派爾的所有能力與體力。 那是劇毒。

半餉,一閃而過的回憶片段變得詭譎。他想起前些陣子他打算使用幻視卻不太順利的狀況,以及那把他提起卻吃力的大斧,再加上傷口復原的緩慢——那些他不曾多想也不曾放在心上的小問題逐漸匯聚成詭詐怪誕的猜測。 他為什麼會無法察覺這個陰謀呢?

對談很快地斷了,兩人之間拉下了沉默的帳幕,往展示所的途中太過安靜,雙方的沉默像是讓人作痛得明顯,廊上僅剩錯雜的腳步聲和手銬的碰撞聲。直到將對方關上展示所大門的那剎那,他才深深吐了一口氣。   接下來是前血奴那裡。啊啊……真是把不得了的麻煩拜託給我了。   他不確定就這樣帶著阿道夫去見他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在流程上是必須這麼做的。就像保密協定一樣,他沒辦法等對方的思緒完全跟上現況又一一解釋清楚。這是他司書職涯首次這麼困擾。   像是在確認什麼的樣子,伊司站在門前一會才伸出手敲門。「打擾了,阿道夫先生。」

阿道夫縮在床上睡了一個小時左右便醒了,他聽見叫喚,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揉揉自己睡亂的髮絲,本就習慣睡眠時間短了,他很快的就恢復精神並坐直身子。像這麼無防備的睡著還真是久違了,連棉被都忘了蓋上,他無語了一下自己也太能安於現況。   他再度聽到了敲門的聲音,隨之伊司的嗓音從門外傳來,才匆匆忙忙的給對方開了門。   起來後更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房間內部的裝潢跟家具,輕輕的撫遍那些木頭,簡單的檢查了一下,確實沒有任何會危害到他的事物,他真的可以卸下心防嗎?瞧瞧房間對外的窗戶,漫漫白雪,整個空氣都是清冷的,但他此時卻能在暖和的室內裡賞雪,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不可思議了,如此快速的顛覆了整個世界,他能夠信任這裡的一切嗎?   隨之伊司的催促的嗓音從門外傳來,他匆匆忙忙的給對方開了門。   「久等了,現在要帶你去見見那人。」應門的人看起來精神挺不錯,伊司滿意的笑道。他走在前頭,領著阿道夫穿過走廊,整條走廊還是如同幾小時前一樣,忙碌的腳步與人聲層層堆疊著。原本就因永夜昏暗的走廊,因步伐離的目的地越近,氣氛越是冷寂,複雜的腳步聲也變得清晰可辨。他知曉接下來要前往何處,心中無名的罪惡感同時也在苛責自己。   依他的判斷不認為阿道夫能夠馬上和凡派爾談話,而他回想到韓道森的態度就更是確信。這不是一個好行動。可機關的規定就是這樣,他還是得領著阿道夫去見韓道森。   「要事要麻煩你。」伊司在展示所前站崗的開採司書面前停了下來。「麻煩你們隨我陪同進展示所。」直覺讓他認為必需多帶著人進去,避免任何萬一。

阿道夫不假思索的跟在對方身後,從有些許談話聲音的走道上,慢慢的走進了了無人聲的走廊,比起安靜、用死寂更能形容這裡的氣氛,他的腳步隨著緊張放慢,尤其看見伊司還多領了兩位司書一同前往,他停下腳步。   他懂了,這不是要去見機關的領袖或是什麼代表,他知道這條路是要去見誰。他見伊司轉動門把,對方那些謹慎、略微緊張的動作分毫不差的感染了他,讓他也深呼吸了一口氣,和緩這份過於凝重的氣氛。   「伊司先生、」他在對方開門時叫了一聲,握住對方開門的手,表示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他有些膽怯的開口。「展示所是什麼意思?」   伊司看著唐突覆上的手,他很訝異對方會選擇如此直接的肢體接觸。擅長擺著撲克笑臉的面部凝滯了一下。   「展示所是你的凡派爾在拍賣前會待著的房間。」伊司轉過頭來回答問題,勾起嘴角看著這麼做的阿道夫。門把的觸感有些冰冷,他帶著手套的掌心順勢牽起對方的手腕,好好的將阿道夫的手搭上門把。「這個門,只要轉一下就可以了。」   阿道夫的視線移到對方覆蓋的手,又游移至對視,他皺緊眉頭,順著對方的手勢轉了門把。他的心臟怦怦亂跳,開門的那幾秒就像靜止了般長久,待眼睛適應黑暗,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柵欄,一股香甜的花味隨之散開,若不是現在這種局面,他可能會覺得這玫瑰花香十分甜美。

隨後他看至柵欄裡頭,那是一個單調無比的房間,在這簡單到可以說是簡陋的擺設當中,他看見那位尊貴的凡派爾,他一直只能在遠處、在膝前觀望的人,現在卻在這的牢籠裡坐著。這灰白色的房間、這悽慘無比的處境、手上拘束著他的鍊子,都沒有壓過他凜然的氣勢。   「韓道森大人……。」阿道夫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愣在原地。當他親眼看到對方被拘在這裡時,才意識到方才的那些經歷、那些話語都是真的。他們是來真的。   「天哪、您受傷了?!」他的目光向移,發現對方的身上用繃帶包紮著,在發生襲擊前他就暈倒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吃驚的喊出聲,疑惑的轉身看向伊司。他從來沒有看過對方受傷,更準確點講是從來沒看過凡派爾受傷,凡派爾可是會立即復原的,從被捕到現在經過了多少小時,竟然沒有痊癒,怎會如此?

「還真是囂張啊,阿道夫。」韓道森坐在柵欄前被安排好的長椅上,如同展示架般,面對著柵欄之外的訪客。壓抑怒火的他近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出對方的名字,十年來作為他的食物所眷養的狗,蜷曲在角落顫抖的螻蟻,如今卻在模仿著人打直雙腿。對方的話在他耳裡聽起來諷刺極了,言語動靜都像要破壞他的理智。   那副假惺作態、使乖弄巧的樣子令人作嘔至極。   「是誰准你站在我面前的。」低沈而嚴肅的嗓音彷彿使得空氣受到威壓而凍結,他滿腔的殘暴幾乎就要傾瀉而出,翠綠的寶石雙瞳侵佔著那雙他熟悉的腥紅之目,命令著屬於他的奴僕。   「……!」幾乎是反射性的,面對對方充滿壓迫性的言語,阿道夫的雙腿下意識發軟滑落至地上,血紅雙眼充滿恐懼,很快的他回過神來,再次轉頭面向伊司,伸手抓住對方,像是在請託、更像是求饒。「伊司先生,請您讓我進去看看大人……!拜託您了──」   這般懇求的姿態幾乎是他的日常,他已經很習慣這些委曲求全的姿勢、不人道的對待,在他的世界裡他沒有其他選擇,忽然跟他說立場已經顛覆,他怎麼能夠立即習慣?   韓道森·法蘭堤斯是他的主人。主人身上有絲毫差池都是不允許的。

「我們會進去的,先冷靜下來,好嗎?」伊司配合對方的高度蹲下身子。「在這裡你擁有一切決定的權力,阿道夫先生。這個凡派爾是你名下的所有物,見面不需要徵求我的同意。」他把語速放慢,與阿道夫的眼瞳重叠著視線,藉此平復對方的情緒。   「只不過,我也會一起進去。」雙眼漂亮的瞇起一條弧線,他起身,伸手將阿道夫拉了一把。   「所有物……」阿道夫膽怯的視線垂下,重複對方的說詞,伊司的話就像惡夢中的囈語,令他難以置信這是現實。   門推開了,他立即跪到韓道森跟前,驚訝的看著對方身上的繃帶,在他昏倒時他依稀聽見劇烈的爭執聲、張狂的喊叫聲,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暈倒時聽見一聲悲憤的怒吼,喊出了陌生的名字,明明是去見信任的大人,怎會落得如此田地?

「韓道森大人,為什麼──」   「這你應該要是最清楚的吧,以為我還沒發現嗎?」   韓道森高傲的瞪視著以低姿跪在他面前的少年,並對那副模樣嗤之以鼻,疾聲厲色的問句中傾瀉而出那恨然如同張牙舞爪的火焰,恨不得將對方道出謊言的嘴燃燒毀滅成灰燼,他看著對方,分明的指節緊握出根根青筋,並且抬起頭呼吸了一大口冷清的空氣。   「——說啊,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轉瞬之間,他握起的雙手以雷霆呼嘯之勢重重地往阿道夫的腦門哐啷地狠捶下去,血肉的生硬碰撞聲忽地迸發,即使是玫瑰香氣使得無力感遍佈全身,在他的憤慨之下依然是拼盡所有的力氣也要將暴行加附於對方,就算有獵人的注視也怒不可遏地咆哮出他的怒然。   什麼時候、什麼方式,背地裡串通將他迫害至此!

伊司蹙眉看著兩人,韓道森看上去就像被拴住的野獸,即使知道他已經銬上浸滿玫瑰精油的手銬,身邊也有開採司書。可他還是覺得相當危險。 阿道夫離韓道森太近了,那樣跪著的姿態簡直像是等待野獸咬碎自己似的。   「阿道夫先生,稍微退——」查覺到韓道森蓄勢緊握時已經來不及了,手銬已經重重的敲在腦袋上。他倒抽了一口氣。身旁的司書也很快的縱身壓住韓道森,伊司瞪了對方一眼。太慢了。   「阿道夫先生、阿道夫先生!」喊了幾聲對方還是沒有給出回應,只是恍惚的睜開眼睛。他搭肩將對方扶起。   雖然出血量沒有很大。可也不算是輕傷。是自己的誤判,不該太小看韓道森的。他腦內一瞬閃過的事情太多了,得解釋些什麼才不會在岡薩雷茲面前被訓斥,得把韓道森……不,他是重要的商品。還有阿道夫,他才剛跟他說過這裡很安全的,現在卻──   一切麻煩的令他頭疼。伊司不耐煩的嘖聲。「一開始就該把精油濃度的提的更高的。」

「咳!」阿道夫的頭部受到重擊,重心被帶至地面,錯愕的臉直接栽進地板,對方敲擊時連帶手上的手銬一併敲到他的腦殼上,憤怒的撞擊力道之大,就像是用盡最後一口氣,玫瑰精油的抵制都無法發揮作用。   那瞬間他的視野呈現黑暗,發出了極為慘痛的悲鳴。他分不清楚是哪裡疼痛、又或是自己已經斷氣?他聽見伊司在耳邊大聲地呼喚才回過神來。在場的叫囂聲、喝止聲、那些怒吼讓他頭痛欲裂,他扶著頭試圖矯正無法聚焦的視線,臉頰上有液體在流動,他不知道是頭部在流血、還是雙眼橫著兩道止不住的淚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悲慘。現在該有什麼反應?   如果是平常的他,不是抱著身子呼喊疼痛,就是繼續跪著祈求對方的原諒,雖然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錯什麼、何罪之有。他無盡的渴求愛、懇求正常的生活,但貴族毫無理由的施暴、同僚們輾壓昆蟲般的欺凌,一次次把他推入深淵。   在他最痛不欲生之時有位化名為"R"的大人向他伸出了援手,他說他需要自己。

『看看這些傷痕,真可憐。你有張漂亮的臉蛋,如今卻蒙上恐懼與陰鬱,難道不渴望反叛嗎?將他踩在腳下、再也抬不起頭、粉碎他的傲然。這個機會將屬於你,可憐的孩子。』"R"大人捧著少年的臉,緩緩將柔和的聲音如呢喃般輕輕傾倒著,將如毒藥的引誘蔓延至他的腦海裡,尖銳的獠牙在危險的彎月中展露,和他主人相仿的輝石之瞳在黑暗中閃耀,充斥著邪魅與狡詐。   他明明知道這其中存在陷阱。但對方開的條件對深陷於泥沼裡的自己來說太誘人了。   可是他沒有料到會變成今天的局面!   什麼獵人、什麼拍賣凡派爾,他都沒有想過。他只是想到韓道森嚐到教訓,只是不想再被挨打責罵,為何會變成如此?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思緒變成一團交纏不清的針線,大腦無法思考。   就在此時,他的理智也斷裂了。

「這不是我的錯。」阿道夫呢喃著,眼神從恐懼變調成慌亂、又變成無止盡的黑洞。   「韓道森,這不是我的錯。」他再度重申,連平時所用的尊稱都沒帶上。   「天資聰穎的你怎麼不自己想想,我做了什麼?」阿道夫抬起頭來,呼天搶地的怒吼著,他直視對方,看不見底的血紅瞳孔裡無處是滿腔怒火,這是他第一次正面頂撞對方。   因為他想起來了。在這邊韓道森才是他的所有物。